2008年7月21日 星期一

聖家堂


巴塞隆拿有一座很著名的教堂,叫聖家堂。它的設計者是高第,是西班牙人引以為傲的一位建築界鬼才。

這項工程非常龐大。高第生前的最後四十年歲月幾乎都投注在教堂工程上,不但做了模型研究,甚至籍由鏡子反射來觀測效果,就連外觀上的雕像都是依真實模特兒來雕塑。由於太全情投入,以致高第走路的時候也在思考設計,最後不幸地被電車撞死。高第的建築設計圖曾毀於火災,後續建築困難重重,根據保守估計,聖家堂還需要200年的時間才能完工。

說高第是一個鬼才,不無道理。總是覺得,能夠設計連門外漢也能受感動連連稱頒的作品才算得上是出色的建築師。高弟就是做到這點。巴塞隆拿處處可見高弟的足印,每每令人看眼難忘,嘖嘖稱奇。在Guell park中,如電影場景的神殿式建築、依山而築的石柱、色彩的斑斕、地中海的風格,令人相當震攝,因為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公園可以如此玩味。在Casa Mila裡,可以感受到他的一絲不苟與破格的過癮。頂層有一個博物館,陳列了Casa Mila原本與高弟修改後的設計,兩者大相逕庭:前者與普通歐洲民房無疑,後者卻完全變了樣。不規則的曲線令大廈變得很有生命力,屋頂士兵狀的煙囪更是神來之筆。

剛到聖家堂時,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這是幾代人的心血,聽說,峻工時,可以容納信眾達一萬人。幾座高塔旁邊,有幾架更高的的吊臂,緩緩施工。教堂分為幾個面,可以看出不同的面在不同的時候設計與施工,因為風格迥然不同。外牆上有很多不同雕像,全都取材自聖經,暗喻不同的教訓。步入教堂,見到幾位施工者,當中包括一位日本人。後來在書局打書釘才知道他是日本一位雕刻家,自79年起在教堂裡工作。這也許解釋了為何教堂裡有這麼多的日本旅客。

並不是人人都對這龐大工程欣然稱頌。19651月一群學者以及藝術家在報章上發表一封公開信,指高第後的工程與原來風格愈趨不同,繼續下去只會是浪費資源。

這項工程應否繼續下去?可以把這個問題細分為兩個問題思考:風格不同的問題以及浪費資源的問題。先說第一個問題。高弟原來的意思是視教堂為上帝的頒讚,而他相信「直線屬於人類,曲線屬於上帝」,因此高弟的設計中只有曲線,所表現之物盡皆取材自大自然,比方說,以大樹的形構作為柱子。若然視它為對上帝的敬拜,卻因為原設計者中途去世而把未完成的作品草草完成似乎有違原意。後世繼續花心思雕琢這未完成作品還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設計圖毀於大火,風格不同在所難免。但這是否一個問題?從目的來說,這不是一個問題。幾代人的堅持更能反映對上帝的尊崇,更能以獨特方式提醒後輩聖經的道理,對他們更有意義更深刻。如果說這種說法有點幼稚,那似乎暗示但凡做些什麼敬拜上帝強調聖經道理本質上都是有問題的,這關係到我們如何看宗教以及神,與我們現在討論的岔遠了。從手段而言,那也不是問題。如果那是一個問題,似乎暗示了新不如舊,後輩藝術家不入流。這樣說未免有點不公。後輩藝術家之所以能著名,是因為他們的風格與前不同,有獨特的一套美學觀。高弟本身就是一例。因此風格不同的揉合,可以是藝術上的一種革新,一種文明的足跡。對風格不同的質疑,其實與第二個問題,即金錢,有點關係--為抽象的信念花這麼多錢不值得。但是當一間著名學府會花錢支助學者著書研究世俗化這抽象的哲學議題,便可反映到我們的文明不應只是一個市場,只有買與賣、只重實利。若然擔心這龐大支出會為政府帶來沉重負擔,可以選用信眾募捐方式,不用花政府一分一毫。現在工程就是用這種方式繼續下去。

那份莫名感動,至今仍在心中蕩漾。這項跨代跨國界的工程,實在是對渺小人類偉大一面的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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