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6日 星期日

動物園

很多人喜歡到動物園,邊看邊嚷著:「哎呀,你睇下佢你睇下佢,幾cute,哈哈。」我卻不太喜歡。

赫爾辛基有個動物園,很大,各式各樣的動物都有。見到一隻獅子,在籠內踱步,像在思考論文趕deadline。忽地,大吼一聲。先是雀躍,這樣近的距離聽見獅子吼叫,還是第一次。及後,我在想像,如果我是籠裡獅子,吼叫時的心情會是怎樣。我猜,我會用粗口連爆的心態來叫。困在這小小的籠裡,然後給遊人指著笑,日復日,年復年,那有什麼意思?想到這裡,牠的吼叫聽來很悽然。

遊人可能不會這樣看動物園。他們會說這是負面思維。在動物園裡,動物好食好住。牠們不用擔心大自然適者生存的殘酷,每天定時有人給餵飼,檢查健康。你看,海洋公園的安安佳佳,牠們多happy。專人設計居住環境,每天坐著臥著就行。

有時在想,「動物園是動物五星級的家」這個想法是我們的一廂情願還是事實正是如此?曾經跟友人說「回魂夜」這套電影很有意思,無厘頭背後思想深邃。他冷笑一聲:「是你把意義投射於電影情節,抑或那真是電影的一部份?」說得有理。

香港不論在硬件上還是意識形態上,總有點動物園的味道。密集的一式一樣的高樓大廈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籠,很有一種局促感。思想上,香港人的保守成了另一個籠。見到明星房照,大家力歇聲嘶的指責,彷彿性行為本身是一種罪;罵的同時卻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一本書因為用了女角忘記了帶胸圍的藝術畫做封面而在書展被查封。討論同性戀的節目被指為迷惑人心。政策上,大家似乎很樂天知命地原地踏步。當新加坡在很久以前便投下金錢廣攬人材在社會各範疇思考未來藍圖的時候,我們還在很高興地說我們是亞洲國際都會,擁有一個令人稱傲的金融中心,而沒有一個明確遠景。面對將來的方法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唔做唔錯。因此當其他政府會投放大量資源搞高科技時,我們還在說不干預政策,同時盼望clustering自然蓬勃。

抱正面思想的人,會說香港已是一個天堂:是一個美食天堂,是一個購物天堂,是一個動感之都。香港的服務水準亦首屈一指。印度友人來港,驚嘆港鐵服務效率之高,不用久等。有這麼多好東西,我們為什麼要不滿?社會需要和諧,我們努力掘金,吃喝玩樂也就足夠了。就像安安佳佳,難度牠們會投訴嗎?

就這樣,我們安坐籠內,覺得鐵籠很美,籠內玩意很過癮,不需任何變改,向一切可能說再見。經濟上,我們一路走來,千篇一律的說金融,說股票,而沒有想到將來這個優勢很可能會被取代,我們要找新路,例如在R&D大展拳腳。生活上,除了錢,我們不作他想。從來沒人想我們可以要一個公義與經濟發展平衡得當的社會,工作與休閒並重的社會,而不是一個M型社會,一個休息被視為罪過的社會。城市規劃上,我們只會興建一式一樣,與東德房屋同樣地悶的建築;只會興建住宅與商廈,而不預留廣闊空間作市民休憩中心或藝術家落腳地作非掘金用途;只會媚外,而不會讓本土建築師有很大的發展平台。教育方面,我們怎樣改也離不開這樣的思維:讀的學科,出來的成績決定你的糊口途徑。我們說德國人聰明,他們的社會就正正不只看成績出身,而同時看重一個人的生活經歷,以及個性。

今天,彼邦的奧巴馬說了一句「change, we can believe in」然後創造了神話。什麼時候,我們會搞清籠內生活美好是因為自我感覺良好還是事實如此?什麼時候,我們會發覺我們容忍不了現在的一套,然後大聲疾呼:「我們要變!」?什麼時候,我們會曉得改變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眾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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